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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仆們如同出動的螞蟻,鉆在各個角落此起彼伏地喊著少爺,就連掌勺的都拎著滴油的鍋鏟加入尋人大軍。

新郎官都跑了,還做什麽菜啊!

府邸已被翻了個底朝天,可還是沒尋到左淩淵的蹤跡。

天色漸暗,沿街百姓早已匯聚成一條長龍,個個心裏揣著一會兒要高喊的祝福話,抱緊手中接銅錢的籃子,爭著站到最前邊的好位置。

等久了,似是支起了茶話攤,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論起猜忌來。

“柳先生會把女兒嫁給左少爺,恐怕是拒不了那錢財。誰不知那左少爺驕縱跋扈,不學無術,若是沒了這身份,誰敢把女兒嫁給他!”

這話該是道出了眾人的心聲,紛紛點頭表示讚同。

“欸,柳先生好歹也是縣裏有名的教書先生,向來名聲頗佳,何況家中也不缺錢財。他品行端正,行事有則,又怎會為了區區一點聘禮斷送女兒後半生幸福呢?”

一人高聲反駁道,眾人像隨風倒伏的草,又不自覺地讚同。

一人擺擺手又反嗆回去:“那可說不定!誰不知道柳小姐體弱多病,喝的藥怕是比吃的飯還多。誰斷送誰的幸福還說不定嘞!”

“這麽說來這兩人倒還真是郎才女貌啊!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不管是看好還是不看好這門婚事的人,最終都撇撇袖子大笑起來。

反正嫁的又不是他們兒子,娶的也不是他們女兒,自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,當個每日閑談隨便說說罷了。

“都莫要胡說!先生對小姐的疼愛眾人皆知,其擇婿之舉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,斷不會出於這般庸俗不堪的緣由。更何況,左少爺相貌不凡,也從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。少爺小姐情投意合,不知全貌就不要置評!”

難得有這麽維護左淩淵名聲的人,眾人都好奇地循著聲音看去。

那丫頭個子不高,隱匿在人群中,周圍人向兩旁散開,才將她顯現出來。

她提著一筐糖果,穿著極為喜慶。

“呦,這不是柳小姐身邊的丫頭嗎!這糖莫非是分給我們的?”

身邊的人問了一嘴,小丫頭立刻用袖子將籃子遮掩起來,瞪了一眼方才說閑話的幾個人,轉身跑走了。

管家觀之爭執,趕緊命人先將大門虛掩起來,別讓人察覺到府中的慌亂。

左縣令坐在正堂氣得直捏太陽穴,左夫人為其斟茶安慰道:“你也別太心焦,說不定兒子就是想看你著急樣兒,你不找,他也許自己就回來了。”

“我能不著急嗎?這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去接親了,你說他這混小子能跑哪裏去?”

左縣令錘著腿,恨自己信了左淩淵答應配合的鬼話,沒把這逆子捆在屋裏。

“實在不行就與姻兄商量商量,把這迎親的步驟省了,讓轎子直接去接人。”

說出這話,左夫人也實屬無奈。她知成親的每一步驟對新娘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,但凡有一環節不被重視,都會被人捏住話柄說長道短好些日子。

更何況,這兒媳婦是他們千挑萬選好不容易討來的,要是如此作為定會讓人寒了心,萬一一氣之下毀了婚約,左淩淵要是再想娶妻怕是更難於上青天了。

早知如此,就不如此溺愛這混小子了。整日沒個人樣,幹得竟是些上不了臺面的事。

正堂內此起彼伏的嘆息聲溢出了屋子,染得院內的下人也不住嘆氣。

如同狂風卷走了沙礫,一陣由遠及近輕盈的口哨聲打破了哀怨的氣氛,惹得眾人驚呼起來。

“少爺!”

“少爺可算回來了!”

“少爺悠著點,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!”

院裏的家仆一邊躬身行禮,一邊不忘提醒左淩淵。

只見他身著一襲華麗的錦緞長袍,腰間束著一條鑲嵌著寶石的玉帶,搖著一把精致的折扇信步走來。

他面容白皙,劍眉微微上揚,帶著幾分不羈。酒窩淺淺掛在嘴角,眸中散發著幾縷得意的光芒。

他在門口頓住腳步,向管家打探屋內的狀況:“我爹可還著急?”

“少爺莫要再惹老爺生氣了,快些進去吧!”管家彎腰請他這個祖宗進去,卻瞥見他身後跟著的姜鳶,神色詫異道:“少爺這是……”

“你隨我進來吧。”左淩淵揮手示意姜鳶一同進入正堂。

姜鳶向管家打了個招呼,快步跟著進去。

左縣令一看到左淩淵得瑟的身影,就像是往他周身的怒火上澆了油,一下子就炸起來。他卷起袖子,從背後抽出備好的鞭條,齜著牙朝他步步緊逼。

“臭小子還敢回來!說!躲哪兒去了!”

“娘!”左淩淵早就預判會遭一頓打,進屋便直沖到左夫人身旁。

左夫人攔住左縣令,讓他心平氣和和兒子講話。

待三人重新坐定,左縣令沒問左淩淵方才的去向,而是緊盯著他身後的姜鳶。

這人不是蕭確身邊的丫鬟嗎,怎麽會與兒子待在一起?

他喝了口茶將心中的怒火壓下,剛要開口問,被左淩淵搶先反問道:“爹是不是該給把我找回的這位丫鬟一點獎賞?”

左縣令不知他是何用意,讓他繼續道:“若是爹這次不對她嘉獎,下次發生此等大事下我又不見蹤影,怕是沒人會這麽不辭辛苦把我找回。”

王縣令看透人心般輕笑一聲。

他這兒子他最了解,有來有往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。別人招惹了他,他定會招惹回去;可若是幫了他,他也定當全力相報。

想來這丫鬟應是給了他什麽好處,他才會這般幫她討要功賞。

“說吧,你想要何獎賞?”左縣令冷冷道。

姜鳶本以為左淩淵只是開玩笑說說,沒想到來真的,眼下她無欲無求,眼珠子一轉恭敬回道:“回縣令大人,小的此刻實未想好究竟欲求何賞,故鬥膽將此機緣暫且留存,待他日若小的有求於大人之際,再來取用,還望大人恩準。”

反正她是蕭確身邊的人,蕭確今晚能否活著出府還不好說,應她的事自然如喝水一樣簡單,張張嘴的事兒。

左縣令大笑道:“既如此,那就留著罷。”

姜鳶低頭道謝,看了眼眼色,躬身出去帶上了門。

不管左縣令日後會不會兌現諾言,但只要他還活著,或者左淩淵還活著,這機緣她是必會用上的。

正想著,她與十五碰上面。

“大人找了小……你好久,你去哪兒了?”十五似是被什麽噎了一下,說得斷斷續續的。

“隨手幫忙找了個人。”姜鳶一臉無辜狀。

她能遇到左淩淵純屬巧合。

十五進屋與蕭確商談事情後,她一如既往坐在大石頭上發呆,卻不知何處丟來了一小顆松果,正中她的腦門。

她縮頭輕輕叫了聲,不爽地將滾落的松果踢到草堆裏。

誰知那松果如驟然下落的大雨,劈裏啪啦地一個接一個往她身上砸。

姜鳶一拍腿站起身,轉著圈找罪魁禍首。

尋著松果投來的方向,她朝不遠處院墻邊的一棵大樹望去。

樹冠郁郁蔥蔥,零星開著幾朵花。一人貓著身子蹲在粗壯的樹幹上,仿佛與枝葉化為了一體。要不是那不慎露出的一角衣衫,姜鳶還以為是只貓趴在樹上。

她踮腳走過去,擡頭輕喚:“餵!是你扔得我?”

樹上那人本背對著姜鳶不知在搗鼓什麽東西,聽到聲音卻沒停下手上的動作:“扔你?我扔了何物?”

姜鳶提前撿了個松果藏在手裏,見他反問,拇指一擡,松果不偏不倚地彈中他的後腦勺。

“這個。”姜鳶輕扯嘴角微笑道。

那人疼得“嗷”了一聲,摸著腦袋轉身正要理論,卻見眼前人彎起好看的眼眸天真地望向他,斑駁的樹影在她臉上歡快地躍動著,時亮時暗地顯出她精致的五官。

他眼中瞬間湧起一抹難以言喻的驚艷與悸動,手中緊握的松果嘩啦啦地墜落地上。

“你是……左少爺?”

看到這張臉,姜鳶算是明白昨日上街時為何有人將蕭確與他相比。

二人雖然都面容姣好,但若說蕭確是那春日融化的冰川,成熟冷峻的面龐下散發著溫文爾雅之氣,則左淩淵如那不羈的風,那明亮的眼眸中滿是靈動與鮮活,毫無苦難浸染的痕跡。

“你是何人?我在府上怎麽從未見過你。”說罷,他謹慎地擡眼向姜鳶身後望去。

遠處搜尋的家仆猶豫著終於踏足此地。原本他們都懼怕來此尋少爺會驚擾了禦史大人休息,可眼下老爺催得急,他們便不得不冒著得罪禦史大人的風險來此尋人。

姜鳶還未開口作答,左淩淵俯下身子伸手將她拉上了樹。

一切發生的太快,姜鳶甚至還未答應過來便已同他一起坐在樹杈上。

見他身旁放著一行囊,姜鳶便知道他是打算逃婚了。可她沒想明白,他丟松果幹什麽。

沒問出口的問題,左淩淵自己答了:“噓,小聲點,可千萬別被他們發現了。不知是哪來的松鼠往我藏在這的包袱裏塞滿了松果,這一看就是去年秋天的果實,都幹巴了。”

他邊說邊嫌棄地將包袱裏剩餘的松果抖落。

“少爺這是要逃婚?”姜鳶明知故問。

“不是,我這是要去拿我的籌碼,好讓那老頭子給我把婚退了。”左淩淵不承認自己就是為了逃婚。

姜鳶沒想到他會幼稚如此,心中對那位待嫁過來的女子頗為同情,嘆了口氣:“少爺可有想過這麽做對新娘子有何影響?”

這話倒是把左淩淵問住了,他向來只在乎自己的感受,便從沒考慮過他一而再再而三嚷嚷著退婚與那女子而言會有何傷害。

倘若這婚退不成,他日後還要面對她。此前所有事宜皆是媒人和母親操辦,他不知她是何脾性,若是只一點就炸的母老虎,他這麽一逃怕是沒好日子過了。

左淩淵感激地瞥了眼姜鳶,將行囊留在樹上,縱身跳了下去,擡頭道:“走,跟我領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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